7.她来了
说完这句话，齐骏吸了口气，忽然神经质地看了看四周，档案馆非常大，里面是个巨大的仓库，一排排的档案架上摆放着每个孩子的档案箱，外间则是一个查房室，延着窗户一溜的桌子椅子，上面都有电脑，齐骏坐在最靠门的那个桌子上，摄像机架在了门口那边，把一切收在眼底，窗户很大，所以阳光晒进来很多，把一切笼罩在金辉里，所以一切阴森的联想都应该显得可笑。
然而他还是心虚地把里间档案厅的门关了，又走了过来，对着摄像头：“目前情况就是这样，我找到了这个少女出身的孤儿院，孤儿院的这个日记本也确实是她写的，可是后面那些……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，好吧，我也许应该看完再说。”
说到这里，齐骏神经质又笑了笑。
他觉得若是对方看到这些，一定会嘲笑自己的胆小，然而这真的太吓人了，自己昨儿遭遇的那些还可以解释为幻觉，然而现在这个呢？这个多年前发生的事情，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幻觉出这个玩意来，所以……
真的有借尸还魂的事儿？
他低头看着那日记本，摇了摇头：“我现在已经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只知道这孩子的日记中断了，再接上的日记，明显是个成年人，而且是她姨奶奶的口气，哦，对了那个姨奶奶的履历我看过了，民国年间生人，优伶世家出身，是一个京剧大师的幼女，从小就是个苗子，后来唱戏也挺出名的，跟师兄自幼青梅竹马，最出色的一个戏叫做《霸王别姬》，两个人演得特别好，但是后来他师兄娶了军阀的女儿，她伤心至极，就不再唱戏了，隐居起来，再也没结婚，孤寂一生，到了晚年，大概也是寂寞无谓，收养了李小雅，看得出来，她还是挺喜欢李小雅的，看到李小雅在孤儿院受到欺负，每天叫她的名字，就来找李小雅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齐骏觉得自己似乎把“借尸还魂”当成理所当然，忽然收住口，吸了口气，停了一会儿，扬起手中的日记本道：“下面大概是姨奶奶的口气写的，我决定继续看，到底真相如何，我也不知道。”说完，走到摄像头跟前，“啪嗒”一下关了，站在那里发怔。
摄像机的镜子黑洞洞的，只有自己的脸，藏在那黑洞里头，缩手缩脚的，像是一只胆怯的鼹鼠。
不管了。
齐骏摇了摇头，又转身坐下来，翻开了第八页——
开头第一句“小雅的情况，吾已经尽得知。”
下面：
“那个与之作对的女孩叫做王虹，乃是院长亲戚的女儿，其实也非孤儿，唯一的亲戚，便是孤儿院的院长，按照其辈分，大概称之为姑，正因如此，管教阿姨一味偏向之，遭罪的便是无亲无故的小雅也，呜呼！
不过既然吾已上来了，便不会轻易下到地里去，小雅如此信任于吾，吾如何能辜负众望？
第二日，吾便亲自去跟虹致歉，只说年幼无知，做了许多错事，希望其不要见怪，便是真的要罚，我也愿意心甘情愿地承受之，虹到底孩子情形，虽然疑心，却也不做其他，只言辞傲慢，举止狂妄，引一群无知小儿又对我嬉笑辱骂，吾坦而受之。”
第九页——
“这些日子，虹已被吾纳入彀中也，从前小雅性子孤僻倔强，不善与之苟且谄媚，而我乃是何等样人，见惯了世间勾当，自然懂得如何讨其欢心，很快虹便把吾当做自己人也，我心里暗笑，韩信有胯下之辱，何况吾等？吾不过待时日尔。”
第十页——
“忍受多日，终于得来机会，今日上级领导来次视察，阿姨让吾等盛装以待，并且选派代表，与领导座谈，虹强烈要求我与之陪同，吾暗笑，机会得也。”
第十一页——
“痛快，痛快，在领导与记者跟前，吾痛斥既往，拉开胳膊，让他们看小雅身上的伤痕，指出他们对孤儿的非人待遇，记者当众哗然，领导面色大变，院长站立不住，当场晕倒在地，现场一片混乱，可怜那虹居然还没反应过来，呆呆地看着我，当时之时，吾与之对视，见其神色仓皇，眼眸泛白，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悲悯，都是世间可怜之人，小雅固可怜，虹焉不可怜，然而为了小雅，我只能做此一步，只希望还给小雅身躯之前，能为小雅争取一个好的前程。”
第十二页——
“今日有领导单独找我谈话，言谈之间，希望吾能退让一步，不要起诉孤儿院，防止事情闹得太大，我知道他亦在这里有利益交媾，点头应之，他甚喜，问我想去哪里，因为事情闹得太大，我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，只能另觅出路，目前有几条路来：1，另做家庭收养。2.有剧团路过这里，恰好要招新，想要几个年纪小的孩子，若是我肯吃苦，也可以去。3.可以转移到另外的孤儿院。
吾当时听到剧团招新，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，只觉得斗转星移，天地又换了人间，这恰似水流年……
吾颤抖地问领导，是什么样的剧团，话剧团，还是……
领导吐出两个字，我几乎昏倒在地——华京剧团！
华京剧团！
吾当时面如白纸，领导吓得惊慌失措，以为我要发作，忙否认这个选项，说若是我不喜欢，绝对不会强迫，吾却摇头说不是不喜欢，只是太过重要，我要好生考虑才是，领导应之。
今日归来，吾在房间里又哭又笑，不知如何处之，想起幼年学艺时光，只觉得如梦似幻，岁月如梭，相隔五十年，竟然又回到了原点？
吾在房间里久久唏嘘，最后却有些警觉，去华京剧团固然是好，然而小雅是否愿意？吾不知，也不知道该如何从之，徘徊许久，吾决定让小雅自选之，便在案头写下所有事迹，告诉小雅一切抉择，如何应对，让小雅自处之，便回到地下了。”
看到这里，齐骏抬起头有些发怔，呆滞片刻，慢慢地翻开了下一页——
果然是简体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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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他还是心虚地把里间档案厅的门关了，又走了过来，对着摄像头：“目前情况就是这样，我找到了这个少女出身的孤儿院，孤儿院的这个日记本也确实是她写的，可是后面那些……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，好吧，我也许应该看完再说。”
说到这里，齐骏神经质又笑了笑。
他觉得若是对方看到这些，一定会嘲笑自己的胆小，然而这真的太吓人了，自己昨儿遭遇的那些还可以解释为幻觉，然而现在这个呢？这个多年前发生的事情，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幻觉出这个玩意来，所以……
真的有借尸还魂的事儿？
他低头看着那日记本，摇了摇头：“我现在已经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只知道这孩子的日记中断了，再接上的日记，明显是个成年人，而且是她姨奶奶的口气，哦，对了那个姨奶奶的履历我看过了，民国年间生人，优伶世家出身，是一个京剧大师的幼女，从小就是个苗子，后来唱戏也挺出名的，跟师兄自幼青梅竹马，最出色的一个戏叫做《霸王别姬》，两个人演得特别好，但是后来他师兄娶了军阀的女儿，她伤心至极，就不再唱戏了，隐居起来，再也没结婚，孤寂一生，到了晚年，大概也是寂寞无谓，收养了李小雅，看得出来，她还是挺喜欢李小雅的，看到李小雅在孤儿院受到欺负，每天叫她的名字，就来找李小雅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齐骏觉得自己似乎把“借尸还魂”当成理所当然，忽然收住口，吸了口气，停了一会儿，扬起手中的日记本道：“下面大概是姨奶奶的口气写的，我决定继续看，到底真相如何，我也不知道。”说完，走到摄像头跟前，“啪嗒”一下关了，站在那里发怔。
摄像机的镜子黑洞洞的，只有自己的脸，藏在那黑洞里头，缩手缩脚的，像是一只胆怯的鼹鼠。
不管了。
齐骏摇了摇头，又转身坐下来，翻开了第八页——
开头第一句“小雅的情况，吾已经尽得知。”
下面：
“那个与之作对的女孩叫做王虹，乃是院长亲戚的女儿，其实也非孤儿，唯一的亲戚，便是孤儿院的院长，按照其辈分，大概称之为姑，正因如此，管教阿姨一味偏向之，遭罪的便是无亲无故的小雅也，呜呼！
不过既然吾已上来了，便不会轻易下到地里去，小雅如此信任于吾，吾如何能辜负众望？
第二日，吾便亲自去跟虹致歉，只说年幼无知，做了许多错事，希望其不要见怪，便是真的要罚，我也愿意心甘情愿地承受之，虹到底孩子情形，虽然疑心，却也不做其他，只言辞傲慢，举止狂妄，引一群无知小儿又对我嬉笑辱骂，吾坦而受之。”
第九页——
“这些日子，虹已被吾纳入彀中也，从前小雅性子孤僻倔强，不善与之苟且谄媚，而我乃是何等样人，见惯了世间勾当，自然懂得如何讨其欢心，很快虹便把吾当做自己人也，我心里暗笑，韩信有胯下之辱，何况吾等？吾不过待时日尔。”
第十页——
“忍受多日，终于得来机会，今日上级领导来次视察，阿姨让吾等盛装以待，并且选派代表，与领导座谈，虹强烈要求我与之陪同，吾暗笑，机会得也。”
第十一页——
“痛快，痛快，在领导与记者跟前，吾痛斥既往，拉开胳膊，让他们看小雅身上的伤痕，指出他们对孤儿的非人待遇，记者当众哗然，领导面色大变，院长站立不住，当场晕倒在地，现场一片混乱，可怜那虹居然还没反应过来，呆呆地看着我，当时之时，吾与之对视，见其神色仓皇，眼眸泛白，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悲悯，都是世间可怜之人，小雅固可怜，虹焉不可怜，然而为了小雅，我只能做此一步，只希望还给小雅身躯之前，能为小雅争取一个好的前程。”
第十二页——
“今日有领导单独找我谈话，言谈之间，希望吾能退让一步，不要起诉孤儿院，防止事情闹得太大，我知道他亦在这里有利益交媾，点头应之，他甚喜，问我想去哪里，因为事情闹得太大，我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，只能另觅出路，目前有几条路来：1，另做家庭收养。2.有剧团路过这里，恰好要招新，想要几个年纪小的孩子，若是我肯吃苦，也可以去。3.可以转移到另外的孤儿院。
吾当时听到剧团招新，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，只觉得斗转星移，天地又换了人间，这恰似水流年……
吾颤抖地问领导，是什么样的剧团，话剧团，还是……
领导吐出两个字，我几乎昏倒在地——华京剧团！
华京剧团！
吾当时面如白纸，领导吓得惊慌失措，以为我要发作，忙否认这个选项，说若是我不喜欢，绝对不会强迫，吾却摇头说不是不喜欢，只是太过重要，我要好生考虑才是，领导应之。
今日归来，吾在房间里又哭又笑，不知如何处之，想起幼年学艺时光，只觉得如梦似幻，岁月如梭，相隔五十年，竟然又回到了原点？
吾在房间里久久唏嘘，最后却有些警觉，去华京剧团固然是好，然而小雅是否愿意？吾不知，也不知道该如何从之，徘徊许久，吾决定让小雅自选之，便在案头写下所有事迹，告诉小雅一切抉择，如何应对，让小雅自处之，便回到地下了。”
看到这里，齐骏抬起头有些发怔，呆滞片刻，慢慢地翻开了下一页——
果然是简体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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